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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传说

时间:2022-03-09 10:05:19 浏览量:

“佳人不在兹,怅望别离时”,这是王勃《采莲曲》中一句以采莲女的口吻吟咏的诗。其实,放大了去看,不在眼前的又何止心里惦念的那个人。人的一生都在别离,别离那些远去的岁月,别离那些远去的人,别离那些远去的事。

我出生在一幢木房子里。这幢房子是我祖父亲自画的图样,亲自监的工。房子横着排列,左边有一间屋子折了个九十度的角,围起屋前的坪。就在这个角落里有一个用石头砌成的花坛,花坛内栽了株芙蓉花树,站在二楼的廊上可以伸手攀住芙蓉花树的枝丫。房子前面有口池塘。塘边种了些菜,黄而光滑的竹竿支起菜藤,摇摇曳曳、缭缭绕绕垂到水面上。若是池塘里也有浮萍,要比“靡靡绿萍合,垂杨扫复开”更有乡村气息。池塘边还斜长着一株芙蓉花树,照着水,它倒是可以“卿须怜我我怜卿”,不会寂寞了。

照我想来,这幢房子是最合诗意的。一经岁月,木板的颜色已经变得持成稳重,宠辱不惊。

我最爱的是那层小楼。楼前突出的廊上嵌着的木栏杆条疏落得当,很别致。把头伸在木条之间看外面的世界,显得遥远不可触及……

小时候回老家在楼上玩,祖父祖母总得嘱咐我不要往栏杆里钻,怕我栽下来。楼上有一间房,父亲和大伯父小时候就在这间房里起居和读书。方方正正的格子窗对着楼前的池塘和远山。透过格子往外看,窗外的世界是规整的、一块一块的,似断非断,因而在心里揉成了一整块。一个有月亮的晚上,读书读累了,可以从格子窗里抬头看看那轮月亮,缓缓长舒一口气。房里还有个书柜,刷着暗红的漆。书柜的玻璃门扇后粘着挂历画,画上是青翠欲滴的葡萄藤。书柜里的书摆得满满的,抽出一本翻开,黄黄的纸张上那些陈年的字迹足以让人的心沉下来。沉下来,身心往二十年前三十年前迷离,隐隐浮上莫名的感动与激动。

父亲说过,祖父规定他们晚上读书必须读到十点才准休息。一天晚上略微早点上床睡觉了,没想到祖父在回家的路上,远远从河对岸看见楼上灯熄了,回到家将他们一把抓起,提到床沿下跪着。我小叔父小时候有段时间特别爱看连环画,拿着大人给的一角两角的零用钱还有压岁钱去买连环画。祖父见他成绩下降,追查出来是看连环画惹的祸,一怒之下,就把所有的连环画往灶里扔,一把火烧成了灰。小叔父这才安心读书,成绩才赶上来。

祖父小时候受的教育也非常严格。曾祖父是私塾先生,能写一手好毛笔字。其实真正管我祖父教育的是曾叔祖,祖父唤他十叔父。听祖母说,祖父小时候跟着我曾叔祖在楼上读书习字,非得要吃饭了,曾祖母叫他,才放他下楼。

祖父小时候曾自己偷偷学过吹唢呐,后来曾叔祖知道了,默不作声地把祖父的曲谱本子扔进灶坑里一把火烧了。祖父当然明白其中的警示和用意,此后便不再吹唢呐,一心一意练字读书。

祖辈的这些故事都是我听来的。

下了楼,往外头走,就进了堂屋和厨房中隔着的一间过堂屋。整个过堂左边有口大柜,挨着三面墙,曾祖母就摊铺睡在那上面。曾祖母只身抚养祖父和祖姑奶奶长大,一生辛苦,享福不多就去世了。祖母说,以前橘子在我们那里是稀罕水果,不容易吃到。曾祖母吃个橘子,把橘子放枕边,睡觉前在一瓣橘子上抿几口就舍不得再接着吃了,一个橘子吃了好久。

在我刚会叫人的时候,曾祖母就去世了。母亲说,曾祖母生前是很疼我的。每当祖母叫我母亲做什么事情时,我就会哭闹。这时,曾祖母就怪祖母,怪她叫人叫的不是时候,说活儿等会干要什么紧,孩子在哭呢!

我出生才不久,曾祖母经常摆弄着我的手,说我长大了会有出息的,这双手长得很尖很长,会读书的。母亲说,不知道曾祖母怎么看的,那时候我还那么小。果然后来我的手指长得尖而长。

我曾祖母去世后就葬在屋后的山上,俯瞰着她的子子孙孙,生生不息。屋后那窄窄的地方有口井。屋子和山围着井,山上的树的落叶偶尔还掉进井里。站在井旁仰头望那一片天空,深而高,高而远。山林子疏密有致,阳光透过树间的缝隙射进来,光影投在地上、枯黄的落叶上,撒着空灵澄澈的寂静。有阳光的地方是“阳”,没有阳光的地方是“阴”。我想,这是一种幽深静谧的“阴差阳错”的美,尽管“阴差阳错”不能拿来这么用。屋子右边另一个上山的路口旁不远处还种着两株芭蕉,宽大的叶子立的立,耷的耷。

堂屋的左边是竹林堂,浅豆绿的纸上题着白色的字,矫若游龙的字。“竹林堂”是我祖父取的名字,我祖父写的匾额。他希望子子孙孙像竹子一样繁茂,并且有气节,有骨气。竹林堂里有个神龛,供着谁我忘了。神龛后面有一个谷仓。我是万万看不出那里有个谷仓的,一次祖母打开了我才知道。我满怀新奇地走进去——闷而陈旧的空气,高而窄的盒子似的,堆着高高的谷子,让我不由得想起“仓廪实而知礼节”这句话来。

竹林堂里是土地面,地上、白石灰缸上、祭桌上都漫着青苔,积年累月的绿色,祖祖孙孙都凝视过。

竹林堂左边的屋子住的是另一家人,一位母亲带着两个儿子。那位母亲和祖父是同辈的人,我唤她做伟奶奶。伟奶奶的丈夫常年在外不回家,对老婆儿子一向不闻不问,生活费也一概不负担,所以一家子的生活异常窘迫,时常和祖父借钱。祖父定是有求必应,他们也是无论拖得多久也一定会如数奉还。祖父说,两家人在一起住了几十年,从未红过脸。

那家的大儿子最初只在一个偏僻的中学教书,后来找了个对象。女孩子倒是打定主意要跟着他,但女方的父母见他长相平平,工作一般,家境又贫寒,很是不乐意。他上门去拜年,买的东西被扔在门外的廊上。遭此羞辱后,他发愤图强,终于在一所大学里做了教授。岳父岳母现在也是一见着人就夸耀。听这故事的人和经历这个故事的人,我想,到头来都会欣慰地莞尔一笑吧。

木房子走过这么多年,从这里走出许多人,对这幢木房子也各有各的情愫。然而两年前,这幢房子终归还是拆了,芙蓉树也砍了,芭蕉也拔了……清理里面的东西时,我看见灯罩熏得很黑的煤油灯,看见蒙着灰的大箱笼,看见那些挂历上画着穿肚兜、用红丝带扎辫儿的小孩,圆鼓鼓红扑扑的腮帮,笑盈盈的眼睛,看见那些竹篾编的筛子箩筐,还有成捆的柴草,沿口缺了一块的坛坛罐罐……或许我那早逝的曾祖父点过这盏煤油灯,我的曾祖母用过那些箱笼,箱笼里面还叠着她珍藏的一块布料。一想到我摸着的是几十年前我的先人抚摸过的,他们的气息还留在这里,我就觉得敬畏而神秘,同时又有点儿窃窃的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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