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略萨《城市与狗》中的暴力书写

摘 要：《城市与狗》是略萨根据自己少年时在军校学习的亲身经历写成的著名小说。小说中大量关于暴力的书写，揭露出了秘鲁军事独裁之下体制的腐败，体制之下弱肉强食的人际关系和秘鲁底层社会生活的艰难，同时批判了秘鲁社会腐朽、没落的社会传统。文章通过《城市与狗》中暴力书写的具体体现、暴力书写的现实意义、暴力书写的创作动因三个部分对其进行了论述。

关键词：暴力；暴力书写；军事独裁；专制权力；创作动因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822（2016）04-0066-08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Mario Vargas Llosa， 1936- ），秘鲁-西班牙著名作家及诗人，拉美文学爆炸的四大主将之一。创作有小说、诗歌、剧本、文学评论与政论杂文等，也曾导演舞台剧、电影和主持广播电视节目及从政（百度百科）。代表作有小说《城市与狗》（La ciudad y los perros， 1962）、《绿房子》（La casa verde， 1965）、《酒吧长谈》（Conversación en la catedral， 1969）等，2010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城市与狗》是略萨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是其成名作，出版后即享誉世界文坛，评论将其称为拉丁美洲文学爆炸时期四部里程碑小说之一。

《城市与狗》是作者根据自己少年时期军事学校学习的亲身经历写成。“城市”（la ciudad）原特指秘鲁首都利马，隐喻秘鲁社会，“狗”（los perros）指军校学员，即军校高年级军官生对新生的蔑称。作者将故事设定在莱昂西奥·普拉多士官生军校，这所学校等级制度森严和纪律严格。作者通过对这种严格的制度和纪律的压制下衍生的士官学生之间的各种暴力的书写，塑造了“诗人”阿尔贝托、“美洲豹”（需要标出具体名称吗？）、“黑人”博阿、“山里人”卡瓦、“奴隶”里卡多等一群军校士官生的形象，揭露出了军事独裁之下体制的腐败和体制之下弱肉强食的人际关系以及秘鲁底层社会生活的艰难，以此批判了20世纪50年代秘鲁等级森严的社会制度和腐朽、没落的社会传统。

1. 《城市与狗》中暴力书写的具体体现

关于暴力，世界卫生组织在2002年公布的首部《世界暴力与卫生报告》中将其定义为：“蓄意运用躯体的力量或权力，对自身、他人、群体或社会进行威胁或伤害，造成或极有可能造成损伤、死亡、精神伤害、发育障碍或权益的剥夺。”（Krug， 2002： 5）按照此定义，暴力体现为身体暴力与精神暴力（包含言语暴力）两大方面。《城市与狗》中的暴力书写，指小说中各种关于暴力行为的书写，除人类个体或群体之间的暴力行为之外，也引申至小说中人对动物的暴力行为。通过小说中暴力书写的梳理与分析，可以深入挖掘略萨对秘鲁社会中充斥的伪善欺诈、种族歧视以及道德沦丧等黑暗的揭露，以及其对秘鲁独裁专制的批判和对人性丑恶的反思。

《城市与狗》的故事主要发生在莱昂西奥·普拉多士官生军校。学校遵循军事制度，独裁式的纪律，职业军人的管制，营造出了一种恐怖紧张的气氛。一种无形的精神暴力在这种气氛下形成，压抑着所有的士官生。同时学员来自社会各个阶层，各种肤色与种族，工人之子和富家子弟等，这些元素混杂在一起，进一步加剧了这种紧张的气氛。在这个大熔炉里，“暴力和暴力集团主宰着学生关系。暴力原则，或者叫做恃强凌弱的法则，起源于社会和种族的偏见，起源于学生从家长和社会那里学习来的等级观念和种族歧视，起源于人和人之间的利害关系、亲密或者敌对关系，起源于陈腐的大男子主义。”（赵德明，2005： 28-29）这种恃强凌弱的现象和观念，长期弥漫在秘鲁社会，弥漫在各个阶层、各种肤色的人群之间，带有着深刻的社会历史渊源，导致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日益紧张与冷漠，成为社会各种精神与肉体暴力生发的源泉。在士官生学校，士官学生们相信暴力原则可以解决一切纠纷、冲突和矛盾。学校的教官阶层，又实施对学员独裁式的纪律管制，进行肉体（体罚，如站直角）和精神（辱骂、恐吓）暴力的双重惩罚制度。当发生学员死亡事件，学校校长采取的是维护自身利益，牺牲下级和威胁学员，对上诉学员实施精神暴力（夹杂权力性的言语威胁），并最终驯服其放弃上诉。

种种暴力，将秘鲁社会的黑暗与独裁专制的残暴表露无遗。在《城市与狗》中，这些暴力的实施对象与关系可以归结为三类：

一是人兽（禽）暴力关系，把暴力实施在动物身上。表现为军校学员们对母羊驼、母鸡和母狗所施加的暴力，特别是学员群体攻击母驼羊、强奸母狗和博阿对母狗玛尔巴贝阿达千方百计的折磨，甚至在情绪烦闷时残忍地扭断了它的一条腿。这些暴力行为是学员处于莱昂西奥·普拉多军校这样一个高度精神暴力的场域，紧张压抑、令人自暴自弃的境况下表现出的人性的扭曲和心理的变态。

二是人际暴力关系，指个体将暴力实施的矛头指向单个他人，致使他人肉体或精神上遭受创伤。最明显的是体现在对“奴隶”实施的侮辱和暴力，几乎每个个体都有参与，是同一集体中其他成员精神暴力迫害下表现出的暴力行为；再如“美洲豹”枪杀“奴隶”的暴力行为，这是暴露整个学校体制和秘鲁社会现状黑暗面的导火点；另外，上校对阿尔贝托实施的威胁性言语暴力，大尉对对中尉甘博亚实施的报复性言语暴力，阿尔贝托与“美洲豹”之间的暴力冲突，同年级学员对“美洲豹”实施的身体暴力和精神孤立，阿尔贝托回顾的父亲从小实施的暴力管制，“美洲豹”回忆自己年少时迷恋特莱莎尔对海滩少年实施的暴力攻击和对母亲造成的精神伤害等，都是人际之间暴力关系的集中体现。

三是团体暴力关系，指团体之间由于利害冲突产生的暴力行为。体现为高年级学员对低年级学员的洗礼，在他们脸上、身上吐口水，在脸上、身上尿尿，拳打，脚踢，抢走身上的钱、烟、值钱的东西等；“美洲豹”组织的“圈子”对高年级学员的暴力反抗与报复；军官对学员的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暴力惩罚；军校高层为了学校的利益对学员之间实施的身体禁闭与恐吓等精神暴力；同级士官生因彼此怀疑或各级士官生之间彼此轻视发生的集体斗殴与集体混战等。这些斗殴、混战与惩罚中充满了身体的伤害与尊严的践踏，身体暴力与精神暴力都有集中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