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建国60周年暨空军建军60周年之际，本刊记者一行协同本刊编委、资深航空专家王旭东，一同参观了刚刚修建的航博馆综合新馆，在馆内，空军大校、资深航空专家傅前哨、资深航空专家秦长庚热情接待了我们，本刊众记者面对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歼－10、歼－11以及歼轰－7等实机，自是兴奋不已于是，积于心中的一个个问题汹涌而出，好在三位专家学识广博，傅前哨、秦长庚二位先生最近更一直隐身于航博，从事展板内容撰写以及历史、藏品的考证工作，对我们有问必答，侃侃而谈
由于新馆的焦点是首次公开的三代机，我们也就逆序参观，先来到这个展区。
三代机的震撼
笔者觉得航博新馆的设计非常科学、合理，主展厅“塞”进一架轰－6和歼－6／7／8、强－5、歼轰－7A等全部二代机三代机的展区总面积更小，但却“塞”下了一架单座歼－10、一架双座歼－10和一架歼－11；AL-31F和FWS-10发动机各一台以及歼－11的全部机载武器1:1模型，布置得非常紧凑。这都是真家伙吗?
傅前哨(以下简称傅)：1001号是单座歼10，带空中受油管的是双座歼－10，双座试飞比较晚，基本作战能力与单座型相当。
记者(以下简称记)：展出的这架双座歼－10是实机吗?
傅：是实机，就是原来摆在成飞大门口的那架，是做过静力试验的，就一架，很珍贵。因为新飞机不可能要过来，都没有到寿。我们要过来后，成飞大门口则换了另一架原型的。这架1001号首飞机，你仔细观察后会发现，和装备部队的外形有些差别，最大的就是背鳍，1001号的背鳍要大，没有连到尾部，装备部队的要小。歼－10在设计时就考虑了双座方案，因此改进起来比较容易。
记：空中受油管是固定的还是可以拆装的?最近看到的照片都是带受油管的。
傅：是可以拆装的，但现在基本上都带。由于(带空中受油管后)飞亚音速阻力不太多，一般就保留了挂架下的中距空空导弹去年在珠海航展上展出过，公开的叫“闪电”－10。这个弹的尾翼采用不规则的切角。为什么要这样?因为如果不切角，根弦就比较长，气动效率较低、从压力分布来讲，峰值在前边，越往后峰值越低。切掉后，增强了翼根的气动效率，两个后掠角形成对涡，对改善尾翼效率有好处。那个尖斜切，主要是适应超音速飞行。导弹飞行M数2、3、4，主要飞行段都是超音速，必然产生激波。翼尖上的压力分布使其产生翻转，会降低舵效或降低机翼升力，产生翼尖诱导阻力，降低升力。
王旭东(以下简称王)：叫激波附面层干扰。
傅：切掉后还会产生这种情况，但不会影响到里面，这部位(指被切角的地方)舵效很低，所以干脆切掉。很多导弹采用这种设计，高超音速飞机，如3倍、2.5倍音速的飞机，平尾也切掉一块，F－15、米格－25都是这样。这个弹的这种设计很有特点。
记：这个格斗导弹尾翼尖上的机构是什么?
傅：是陀螺舵，风一吹就转，顺风转。
记：1001号右机身前部和后部分别有两个圆洞，作用是什么?“台风”战斗机上好像也有?
秦长庚(以下简称秦)：原型机首飞装一些测量的仪器设备，首飞后就不需要了。
记：1001号机身涂白色漆和红色的条纹，作用是什么?
傅：原型机首飞上天时是没有涂装的，是黄色的。涂装是按工厂的审美涂装的。
王：一个是美观，再一个是容易辨识。便于在地面观察。
记：机身表面的涂料是专用的吗?
傅：对，要能经受2倍音速，表面温度几十度，驻点温度200多，接近300。C，前沿的某一条线作为驻点，随迎角的变化而变化，
王：气流流速快的地方温度低，流速慢的地方温度高，流速不一样的地方，温度也不一样。流速慢的地方压强也大，温度也高。是一个能量方程。
记：机身上这些口盖都是为方便维修吗?
傅：对，就是为维修方便，有些是“抽屉”式，打开盖，拉出来就能维修，可接近性很好。
秦：有些口盖上还有带锁的小口盖，简单的维修检查只需开锁打开小口盖，把手伸进去。如果只伸手解决不了，再卸铆钉把大口盖打开。
记：美国第四代机也是这样吗?
傅：对，它的口盖也不少，号称也大大改善了维修性。它的口盖更大一些，是复合材料的，维修后缝隙要密封，然后涂隐身涂料，向正前方的还要做成锯齿形，以减少雷达反射截面。
记：歼－10外形设计上还有什么特点?
傅：更符合超音速面积率。蜂腰是原来的概念，原来是左右瘦，现在上下也可以瘦。不管怎么减，所有横截面，连起来这条线要接近于椭圆形，即使不能接近椭圆形，也不要形成峰值，尽量光顺地连接。如歼10进气道的前后位置就设计的比较考究，如果往后去，到了鸭翼的部位，那么加上鸭翼的面积，有可能出现峰值所以座舱往后收的时候加鸭翼。
记：歼－10进气道口与机身外部有6个小柱，对隐身的影响大不大?
傅：有一些影响，但不太大。1001号原型机的立柱是直的，生产型就是完全顺局部气流安装的 安装立柱的原因是腹部进气道有一个附面层隔板，立柱起固定、加强筋的作用。
记：右侧机翼前缘下部有一个小圆口，上面用红字标注“检查肼燃料是否泄露”，难道战斗机上还有火箭燃料吗?
傅：飞机必须有一套应急供电系统，这套系统采用火箭燃料因为火箭燃料比冲高，最后提供的工作时间长，要保证给电传操纵系统供几十分钟电。光用电池供不起，因为座舱显示器要用电，电传操纵系统也要用电，比一般机械操纵的飞机用电量要大，而且单发飞机一旦发动机停车，没有电非常危险。
记：前不久李峰驾机在停车状态下成功滑翔返航，据说最后座舱的显示器已经全不显示了，为什么还能成功返航?
傅：李峰从发动机空中停车到成功处置仅用了104秒，这样短的时间，供电没有问题，即使座舱的显示器全不显示了，也必须要保证电传操纵系统的供电。
记：FWS-10发动机的介绍牌上写着：该型发动机已投入大批生产，成为我国第三代战斗机的理想动力装置。这是否预示着该型发动机已经成熟?
秦：已经有很多飞机装了该型发动机，发动机只有通过装机使用才能不断总结经验，发现问题。
记：发动机外表有密密麻麻的管线，有的是光滑的管子，有的是外表由金属丝包裹的管线，这两种管线有什么区别?
秦：光滑的管子是通燃料的管子，包裹金属丝的是导线，外面包裹的叫“防波套”，防止外来无线电信号干扰，把信号传输给电脑。
记：发动机内部轴承能承受多高温度?
秦：轴承分前轴承、中轴承和后轴承，外轴承不是高温，中轴承五六百度，
后轴承最厉害，要承受1500℃高温，靠喷滑油冷却。
记：发动机如何启动?
秦：用电动机启动，如AL-3IF发动机背部有一个附件机匣，内有一个大功率电动机，带动一个转动机构，然后吸进空气，再喷油点火燃烧。
记：发动机最前面不动的叶片是什么?
秦：那是定子，后面才是转子。
二代机，老树开新花
一楼主展区北侧的二代机展区，尽管都是熟悉面孔，但除歼6外的主要机型都还“在岗”，所以可聊的话题也不少。
记：歼轰－7A还使用双管23毫米航炮，而西方国家一些最新机型，如“阵风”、“台风”分别使用一门单管30毫米“德发”航炮和一门单管27毫米“毛瑟”航炮，这是否说明较大口径的单管航炮现在又成为主流?
傅：也不是，美国还是喜欢20毫米口径的多管“加特林”航炮，我个人也认为20毫米较合适，射速高，介于高射速和大威力之间。双管23毫米炮，口径合适，射速比单管提高一倍，当然重量会大一些。
记：歼－8附面层隔板上的小孔的作用是什么?
傅：也是吸收附面层的。隔板本身把附面层隔掉，但还是会产生一些，用小孔把它吸除。但一些最新设计的飞机，在综合权衡之后，也去除了这些小孔。
记：很多人认为歼－8就是米格－21变成双发，是这样吗?
傅：布局还是变化较大的。歼－8变双发后，重心后移，平尾之间距离大大缩小。为解决平衡，平尾加大。与歼－7相比，前缘后掠角加大了，更适合高空高速飞行，翼面积减小，翼载荷加大因为长细比大，歼－8的零升阻力在所有战斗机中是最小的，歼－7已经很小了。
王：二代机进行信息化改造后，适应了现代的作战，特别是拦截作战
傅：我也认为不应过早让它退役，还应该再干一段，因为它机头空间大，可装大雷达，我国近年来雷达的水平有大幅度提高，座舱综合显示水平也上去了，干干净净的玻璃座舱，不比国外四代机差，再加上我们现在弹的水平也进步很快，把这些都用于改造歼－8，可大幅提高它的中距空战能力。
王：歼－10的最大优势是近距格斗，中距与改造后的歼－8比不一定有明显优势，但造价差距很大。歼－8零升阻力小，使用涡喷发动机，加速性非常好，可以更快奔向战区。
记：它的低空机动性与F-16等相比较差，怎么能规避中距导弹的来袭呢?
王：对中距导弹的规避靠机动是不行的，只能靠电子干扰。要搞电子吊舱，要引进“口径”的概念。雷达既是探测装置，也是电子对抗装置，还是通信装置，就像瑞典JAS-39那样。
傅：此外还是杀伤装置、射频武器，弱一点可以干扰你，强一点可以把你机载设备烧毁现在相控阵雷达都在向这个方向发展。现在歼－8远战水平提高了，近战其实很大一块也和红外弹的性能有关，如果接近于迎头攻击。双方差距也就缩小了。随着技术提升，“咬尾”这种老式空战方式会越来越少。甚至随着航空武器的发展，空战的概率也会降低。大部分飞机可能还没起飞，就被对方弹道导弹、巡航导弹等武器消灭于地面上了因为机场上的目标是静止的，相对容易攻击，而空战是机动的、高速的目标，再加上电子对抗等，是很难的再好的飞机，包括隐身飞机，它停在地面上时，空中优势就等于零。第四代战斗机，如F－22还是需要机场的，需要一定保障条件，B－2更差。
王：介绍介绍强－5原子弹载机的机徽、机号为什么是银白的吧。
王老师故意卖个关子，这时我们才注意到这个细节，过去不经意间也琢磨过这个问题，原来这里真有玄机呀!
傅：好的，你们看，我军一般军机机号、机微是红色的。强－5原子弹载机是要投核武器的，核武器的光辐射对飞机有损伤。你们看，那架投核武器的图一16A的机号、机徽也涂成银色的。
记：强－5这种飞机，国外评价不错，原因是什么?是低空性能很好么?
傅：我遇到过一架在国外作战受伤的强－5运回我国维修，我们组织工厂讨论快速抢修方案。当时很多人认为是机枪打的，我一分析认为不对，肯定是地空导弹打的，因为它一面弹洞很多，一面很少，说明贯穿伤少，不符合被机枪(炮)所伤的特征，它受伤位置在尾喷管附近，左面尾喷管被崩掉大块，平尾被崩掉一半我分析是肩射红外弹打的，因为只有这种导弹是直接撞击毁伤，不是近炸，而这架飞机受伤后，安然返回，飞行员居然不知道飞机受伤。能命中强－5的不是“毒刺”就是SA-7，说明我们强－5结构强度是很大的。
强－5低空性能超过设计指标，从飞机设计上来说也许不合理，但强度大了以后，低空高速性能很好低空速压影响很大，一般飞机低空机动性受速压影响，不能飞得太快，不能有大的过载、比如三代机F-16，强度设计可丁可卯，低空大速度性能就不如强－5。巴基斯坦的使用证明，强－5的低空性能也强于“幻影”V。
记：有不少人认为歼－6这种飞机不好飞，可它在中国创造了20:0的战绩，这又是因为什么?
傅：是22:0，歼－6在我国土防空作战中，空战击落敌机11架,还击落过无人驾驶高空侦察机11架，自己无一损失。这其中包括F-104和由战斗机改的IIF-101。由于歼－6的升限比无人驾驶高空侦察机低2000米左右，航炮射程也比较近，必须用动升限方式，拉到敌机机腹下用航炮攻击，边开炮边掉高度。说明我们在战法创新、训练上下了一番功夫。歼－6创造了世界空战史上有人机首次击落无人机的纪录。还创造了世界空战史上超音速战斗机攻击距离最短的纪录——39米，打F-104，是海航的高翔，攻击后，弹片崩到发动机里，造成单发停车，但安全返航，说明歼－6很皮实。
当然歼－6也有一些缺点，比如容易失速，没有增稳系统。但这个飞机还是很有特点的，美国评价歼－6是当时亚洲国家装备的战斗机中，除F-86外，爬升率最高的。我国当时支援越南少量的歼－6，它头七次和美军空战，击落8架F-4，自己无损失、印巴战争中，共击落12架印军飞机，包括8架苏－7，以至于印度此后淘汰了所有苏－7、
在歼－5、歼－6、歼－7中，歼－5打下了敌机，但没有歼－6多，自己也有损失，歼－7也无一损失，但打的全是无人驾驶高空侦察机，打了7架。与同时代世界其它同级飞机相比，如F-100、F-101、“超神秘”，歼－6的战果是最多的。从交换比来说是很辉煌的。歼－6生产了5000多架，中国空军在上世纪70年代，曾经靠数量众多的歼－6，一度成为第空军大国，歼－6当时是56万人民币一架，很便宜，适合大量装备。而其它国家由于更换新机型的昂贵成本，只能降低装备数量。
当然喊“歼－6万岁”也是不对的，它装备时间太长，也拉了空军的后腿。
王：歼－6确实不好飞，在研制歼－6时，高速空气动力学一些基本理论还不成熟，设计经验也不成熟。你看，它的机翼很厚，歼－7、歼－8则很薄。歼－6是个亚音速的机翼，但又要作为超音速飞机。它在跨音速阶段有很多毛病，机翼后掠角很大，55度，造成大迎角性能不好，垂尾的后掠角很大，55度，造成大迎角条件下方向安定性不好。所以理论的不成熟，再加上动力、结构、材料达不到一定水准，为了超音速进行了很多妥协设计。
可是这样一种比较难飞的飞机，经过中国空军的不断摸索，完全掌握了它，并且用得还不错。比如说歼－6特别容易进入螺旋，我们经过不断钻研，搞出了“平、中、顺”的有效改出方法，
记：歼－7与同代机比，水平怎么样?
傅：比如它和F-104比是有优势的，F-104机翼面积很小，机翼很薄，完全靠高速维持其升力，事故率也很高。
装具、设备及模拟器
上了二楼，歼－10和直－8K两个维修训练模拟器映入眼帘，维修训练模拟器还是头一次听说，这里有什么门道?
记：为什么叫“维修模拟训练系统”?
傅：它是培训维修人员的，比如培训开车、关车，比如开车后，什么是低转速，什么是高转速，什么是军用转速，还可以设置模拟一些故障，让你分析、判断、排除没有这个模拟器，维修人员要直接在真机上培训，比如故意剪断某个线路，如果发生错误或遗忘等，会造成事故隐患
王：这个模拟器是用电的，不需要用油，可以节省费用 它正面仪表不是真的，用几个大型显示器模拟出真机的仪表，总之现在飞行训练需要模拟器，地面维修也需要模拟器而飞行训练模拟器必须有视景，有的飞行训练模拟器显示器和仪表与真机完全相同，技术含量更高，价格也很高。
傅：以前的仪表比较简单，现在都是显示器，哪个按键是做什么的，要搞明白。以前飞行员上机前背口诀，现在按显示器菜单，一条一条检查。
果然，这两个维修模拟器后边有个房间，里面就展示了初级教练机的飞行模拟器，座舱前有三块巨大的荧幕笔者无暇体验，直接向后面走去，那里展示了空军所有的飞行装具和弹射座椅。
记：飞行员服装有抗荷服和代偿服两种?有什么区别?
王：飞行员在空中载荷大了之后，血液会因地球引力而往下走。代偿服就会加压，把血液挤上去，而抗荷服是早期的，只给小腿和腹部加压，而代偿服是全身加压的。这些管子在上机后，要插在座舱内的接口上。如电、气、环控系统等。
抗美援朝——初生牛犊不怕虎
在介绍人民空军战史的部分里，抗美援朝作战是重要的一页，因为这是人民空军成立后，第一次也可以说是唯一一次大规模作战。面对不可一世的美帝，取得了异乎寻常的战果。在大量图片和统计数字前，我们驻足良久。
傅：抗美援朝时期，我空军飞行员平均飞行时间14.5小时，美军是1000小时，最后却出现了330:231的战果。
记：这个战果是如何核实的?
傅：当时的主战场在鸭绿江边，因此美军被击落的飞机都能核实，还有判读照片，我军牺牲110多名飞行员。
记：这个战绩包括苏联援华教官的吗?
傅：没有，苏联有他们自己的统计，这纯是中国自己的。
记：能取得这样的战果原因是什么?
傅：第一，参战前进行突击训练，没有马上上去。另外，上去后，再让苏联教官带学。通过不断的学习，改进训练。还有勇猛顽强的精神，强有力的政治工作，以及加强协同。双方飞机的水平相近也是重要原因。我们大量击落敌机是在平均飞行时间100小时、200小时的时候，但同时美军的作战和训练时间也在同步增长，所以双方训练时间的差距始终是存在的这说明我们的训练效率提高更快，而美军已经进入一个平台。注重创新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天色已晚，我们不得不离开综合馆了得悉综合馆将面向社会公众开放，并作为国防和爱国主义教育内容长期展出的消息后，众人心潮澎湃。假以时日，中国航空博物馆——这座全国惟一、亚洲最大、世界前五的航空专业博物馆必将成为全国、全世界航空迷、军事迷顶礼膜拜的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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