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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雷电之镇

时间:2022-05-07 16:10:03 浏览量:

“天下密器所聚,其民繁富,甲于一省,余尝分守督运至其地,万杵之声殷地,火光烛天,夜,令人不能寝,戏之曰:四时雷电镇。”明朝嘉靖年间王世懋在《二酉委谈》里这样描述景德镇。景德镇这座城市,因瓷而生,因瓷而兴,因瓷而盛,它的形成和布局发展都与瓷业息息相关。

陶冶延绵:瓷业主导的城市布局

倚岸成市的景德镇曾被法国传教士殷弘绪称为“被火焰包围着的巨城”,令人心生向往,但初到景德镇适逢雨夜,透过车窗,发现它与国内其他三线城市并无不同,一样的地产广告,一样的行人举伞匆匆,甚至多了些杂乱无序。昌南河每隔几千米有一座形状不同的桥,在霓虹灯的照耀下默默闪烁,并无冲天的火焰和雷动的杵声。

读懂瓷都,或许只能循着这位将中国瓷器秘密传到欧洲之“工业间谍”的蛛丝马迹。殷弘绪于清康熙年间在中国景德镇居住过7年,在他的信中,“景德镇拥有一万八千户人家,一部分是商人,他们有很大的住宅,雇佣的工人多得惊人。按一般的说法,此镇有一百万人口,每日消耗一万多担米和一千多头猪。”

如此多的手工业者构成了景德镇制瓷业复杂的产业链的核心。然而在唐代以前,景德镇地区还是以农业生产方式为主,瓷业只作为副业形式。这期间的景德镇历经了“村市—集镇—城市”的发展,最终成为火光烛天的手工业重镇。

根据史料,唐至五代时期,在湖田、白虎湾等地区有了窑场,窑场附近又通常因陶瓷交换形成“村市”。所谓“村市”,大概类似于现在农村的“赶集”,通常范围小,流动性大,商品交换皆为短距离的农产品及部分副业产品,这是景德镇市镇发展的初始阶段。

到了宋代,随着瓷业发展,人们向外输送瓷器和向内运入原材料的需求增加,昌江沿岸形成了一个陶瓷进出的集散地,宋汪肩吾《昌江风土记》记载:“浮梁之俗,富则为商,巧则为工。其货之大者摘叶为茗,伐褚为纸,坯土为器,自行就荆湘吴越间,为国家利。”这说明虽然宋代的瓷窑大多远离镇区,已有专以制瓷为业的手工业者了,瓷业也由乡村工业逐渐向都市工业转变。景德镇正式出现了具有地名意义的渡口、码头,最著名的是里市渡,“李氏施资建此渡口,故名李施渡”。这条渡口是当时通往鄱阳、都昌、浮西的河运咽喉,也是北部镇区范围的分界点。

时间继续推进,宋元交替之际,战乱频繁,北方瓷窑衰败,陆续有磁州窑、吉州窑等地的匠人迁至群峰环绕的景德镇,元代后期,工匠被掳至浮梁,造成宋元之际浮梁人口剧增。这也成为景德镇“瓷都”的地位产生,集天下之技艺的真正契机。

明前期,瓷窑集中到以珠山为中心的地区,景德镇作为工商市镇逐渐形成。此时,景德镇还设置官营手工工场——御厂。由于技术分工的进步和商品市场的扩大,需要大量的从业人员,因而,景德镇吸引着周围地区的农村人口。同时,也由于明中期以后土地兼并的剧烈,大批农村人口被迫与土地分离,所以出现了“浮梁镇民以陶为业,聚佣至万余人”的景象。码头方面,沿昌河出现众多渡口和码头,其中帮会所建的“四大码头”最有势力,大码头的分布规律表明,明代城市的空间范围虽已向南拓展,但城市的经济中心仍然是城北珠山和石狮埠街区。正街为明代最繁华的市街,由南向北延伸,以御厂东门为首,经龙缸弄、邓家岭、三角井、徐家街,连五龙山西首的民窑群而形成一条直线。有趣的是,明代所谓“正街”,与珠山和御窑厂形成一条南北轴线,暗合“面朝后市”的格局。

此时,城镇发展的范围大致为:北起里市渡,南到小港嘴,东达马鞍山,西滨昌江,街区南北自里市渡至小港嘴长约13里。镇街区与乾隆四十八年《浮梁县志》版所刊的《景德镇图》范围大致相同,这基本上奠定了近代城市的空间格局和民窑搭烧生产体系。

清代,在贸易扩张下,景德镇城市功能进一步完整,景德镇街道的分布与窑场的生产、运输紧密相连。城北的码头发展到此时,有的已失去了原有的功能和地位。因城北地势高,河流的承载量已无法满足船运的需求,而城南具有优良的港口条件,码头渐渐向地势低洼、平坦的南面转移。民窑手工工场分工更细密,生产专业化趋向愈明显,瓷业愈繁荣,吸引大量劳动力,“四方远近挟其技能以食力者趋走如鹜”。窑场的增加和扩大,市镇人口的增长,使景德镇城市规模也相应拓展,自观音阁、江南雄镇坊延至小港嘴。《嘉庆景德镇全图》表明,嘉庆时期的城市空间范围较之明代有所扩大,基本布局结构与前朝无异,以往正街的繁华,被陈家街代替。陈家街位于御器厂东南,清代在此设监镇厅,驻有众多的督陶官。街面还设有各种店铺,十分热闹。街东便是十八桥,为清代的城镇中心。这里商业繁荣,素有“买不到的十八桥,卖不掉的泅王庙”。

直到现在,景德镇老城仍有20万平方米还保留着明清以来的城区布局和建筑,可见古人布局之精巧合理。

巷弄纵横:古城肌理格局

以瓷为天、以瓷为衣食、以瓷为荣耀、为瓷而奋斗的传统精神,至今流淌在景德镇的血管中。

和许多一意孤行前进的城市不同,景德镇总像是在固守些什么。撑伞走在古老狭长的巷弄里,暗红的窑砖墙上是葱绿的青苔,脚下是偶尔要跳过的浅水坑,随时要准备为对向来的人错身,恍惚间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年代,又回到了千年前的窑火小镇,人们俯身在坯房里,劳作在窑火旁,担着瓷器在狭长的里弄穿行。这里曾是景德镇人过去生活的主要场所, 承载着极其重要的历史使命。站在景德镇御窑遗址龙珠阁上向西北看,老城的巷弄在脚下展开。

在景德镇民间,有“三洲四码头,四山八坞,九条半街,十八条巷,一百零八条弄”之说,指的就是景德镇里弄。长期以来,景德镇沿河建窑、沿窑成市。为便于输入和输出货物,整个城市沿着昌江两岸,整个市区为不规则的长条形,景德镇市区地势不平,景德镇是没有城墙的城镇,建筑物布局也比较自由,与中国古代政治都市那种方正的棋盘式格局大相径庭。景德镇保留的明清以来的城区仍有20万平方米, 民国时期清代风格的传统城区仍有10万平方米。

《景德镇陶录》说:“景德镇属浮梁之兴西乡,去城二十五里,在昌江之前,故称昌南镇。其自观音阁、江南雄镇坊,至小港嘴前后街,计十三里,故又有‘陶阳十三里’之称。”里弄巷道的布局纵横交错,“巷连鳞接,万户星稠”,灵活多变,相邻里弄的巷道之间相互贯通,具有江南地方里弄特色。

然而,景德镇里弄不同于北京胡同、上海弄堂等其他城市的住宅里弄之处在于,景德镇里弄的空间形态、建筑形式、文化形态特色都与景德镇的陶瓷发展息息相关。早期整个城市都是围窑而居,1—2层的简单坡屋顶砖木房屋围绕着一个个烟囱排列,陶瓷生产决定了整个城市的肌理。随着机器化集中生产,人们集中居住,生活方式发生了变化,功能分区更加明确,瓷厂分布于东西主干道的两侧,在城市中地位减弱。

景德镇里弄主要分布在现中华路、中山路为轴线的两侧,通过街道两侧的弄口便可以直接走进里弄。走进里弄,就好像走进了迷宫。

古代景德镇不设城墙,为保障本地居民的安全,不少弄口都有栅门。巷道蜿蜒曲折,变化无穷,站在弄口栅门却常常不见里弄内。景德镇里弄的走向大多是东西走向,没有主弄支弄之分,如果是同一条弄堂有上下之分,那么东面的称作上弄,西面的称作下弄,而南北向的则被称作横弄。里弄内的巷道的宽度比较狭窄,一般是2米左右,据传教士殷弘绪的描述,景德镇“狭窄的街道像一根根细绳延伸出去,隔一段距离纵横交错。整个城市的地面显得很拥挤。一座座房屋紧挨着,街道也太狭窄了。”据说这是为了适应当时陶瓷生产的需要,以挑坯架的宽窄为标准的。

里弄里最常见的就是含饴弄孙的老人,原有居民大部分已经外迁,剩下的大多是不愿搬走的老人和外来租住人员。景德镇老城区的单体建筑一般都有两个以上的门连接左邻右舍,因此,住在这里的老人几乎不用上街,就可以穿堂走巷,到达城区里的任何位置,走亲访友都极为方便。因为建筑与建筑、弄堂与弄堂之间相互连通的通道,使得景德镇的里弄街区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正因为如此,景德镇老城区才充满“曲径通幽”“豁然开朗”的意趣。

景德镇处于群山环抱的盆地之中,周围山多树多,因此在建造房屋的用材上,一般都是就地取材,建筑内部构架多采用当地的木材建造,建筑外墙多采用石材。然而,在景德镇里弄的建造用材上还有它的独特之处,就是使用烧瓷的窑炉里废弃的窑砖作为建筑材料。窑砖是在烧制陶瓷时使用的附属产品,在经过多次的高温煅烧后,从旧窑里拆下来,颜色呈土红色,其形状比普通的砖块要小。不仅居住的房屋是由窑砖砌筑,连穿行的巷道地面都是由窑砖铺制而成,独具地域性。而匣钵、瓷瓦、垫饼、垫柱、窑渣,通常用于码护坡、下水道拱形券棚、路面、水井内壁。

如今,在这些窑砖上都已经长满了青苔,质朴浑厚,深深幽巷散发着地方魅力。在当代城市史学者眼里,窑砖里弄被称为“瓷派建筑”。

“瓷派建筑”外观简单明了,由三山式或五山式马头墙构成了整栋建筑的外部轮廓线。马头墙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用简单的瓦片搭砌出独具构造力的檐角。建筑的大门大多是实木材质,外部常配有铁环,大门门头是青瓦顶配有传统砖雕,雕刻精美。景德镇老城的住宅多为一层结构,旧时恪守明制中“庶民庐舍不过三间五架”的规定,正堂是一明二暗三开间,进深只有五架梁。然而明制没有规定进数,一些富商和豪绅便将房屋向纵深发展,形成多进式的大宅。历史时期在景德镇做工经商者大多来自邻省邻县,使景德镇成为了五方杂处、商贾云集的古镇,也由此给景德镇里弄的命名增添了多元化的色彩。

由于出租,乱搭乱建,许多通道被阻断,空间被割裂,完整保存下来的古宅极少。随便走入一栋古宅,虽然几经磨砺辗转,但拨开天井中竹竿上晾晒的各色衣物,伴着电视中传出的咿咿呀呀采茶戏,一抬头,当年的木雕之精巧仍能引人惊叹,而木雕之上的金粉装饰,更是让人感叹当年宅主之阔绰。建筑内部的构造和装饰,只限于重点部分,简繁得宜,恰到好处,极为精丽,凸显出施工和雕刻匠纯熟的传统技艺。

有“十八省码头”之称的景德镇,会馆自然是少不了的建筑。会馆牵涉一方地域的社会单位和经济实力,可以说是“面子工程”,因此,会馆较景德镇城区的其他建筑来讲,在规模、体量、装饰等方面通常都要讲究许多。势力较大的会馆往往占据最有利的地段,各个地方的建筑都加入了主建者的审美需求,形成了较丰富的建筑形态:藻井精美的饶州会馆,彩饰辉煌的湖北会馆……

从镇到市的1000多年来,景德镇一直处于自由的流动格局,从戴家弄关帝庙以北,扩大到关帝庙以南,演变成陶阳十三里,再东扩到马鞍山成为景德镇古城,再到现在。有时由农村向城市发展,有时由城市向农村发展,双向发展使景德镇的城市与农村之间没有截然的分界线,城市没有城墙和城廓,乡镇与街道杂交,村庄与居民混处。而历经了数百年风雨苍桑的里弄, 不仅是城市的脉络, 交通的街道, 而且是景德镇普通老百姓生活的场所, 更是千年陶瓷历史文化发展演化的重要舞台。

工业传承:新中国印记

景德镇传统制瓷业在长期实践中形成了一套精细的分工,如宋应星《天工开物》中提到,“共计一坯之力,过手七十二,方克成器,其中微细节目,尚不能尽。”在分工趋于精细化的同时,景德镇传统瓷业中形成的固定范式和愈发僵化的体制,也在逐步扼杀这个古老行业的活力。到清朝末年,面对政局的动荡、市场的萧条和原料的短缺,景德镇的传统民窑业已然举步维艰。尤其是近代,机制洋瓷大量倾销,景德镇的陶瓷产业和中国许多传统手工业一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到了“中华民国”二十年,除了江西省的江西瓷业公司等11厂仍然在维持运营之外,其余新建陶瓷工厂基本上停产。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景德镇的传统民窑体系依然在内外交困中显现出无限生机。这种生机也使景德镇千年以降的民间制瓷传统得以完整的保留。

建国后,在 “走现代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的道路”、“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的文艺方针下,瓷雕艺人们受到了空前的关注。国家分批给原来的瓷雕老艺人们授予“师、家、员”的称号。与这一称号相伴随的,是大量民窑和作坊的兼并建厂。从1949年开始,国营大厂取代了“御窑”“官搭民烧”以及私人作坊,成为了景德镇陶瓷产业的核心。

当时,16岁的刘桃保刚刚进入景兴学艺,成为了一名专职拉坯的“工厂人”。学徒三年,1958年刘桃保出师开始独立工作时,计件工资一个月能拿到两三百元,“当时厂长才拿四五十块钱呢!”这让76岁的刘桃保至今想起来都得意,更得意的是,“有的瓷器是要送到中南海给毛主席用的!”

技术的革新带来了空间的变革,也带来了职业的分化,大部分工人放弃了手工作坊式的分工,转而进入机器操作车间,只有像刘桃保这样“精湛”的手工艺人,才能够继续做老本行的工作,不过他们的作品更多地偏向设计,或者是纯手工制作的国家级礼品或者外宾礼品。

改革开放后,随着景德镇作为世界瓷都的重大影响力重新焕发青春,与国外的陶瓷艺术交流越发广泛,一些有想法敢于践行的人,第一时间抓住了机遇开始自主创业,很多外来资金也开始进入景德镇市场。“他们聘请厂里的工人加夜班,到他们的私人作坊里做东西,越来越多人开始接私活,在厂里工作的积极性明显下降。”原雕塑瓷厂厂长刘远长这样回忆。

私人运作成本低,除了生产投入外不考虑其他开销,生产方式灵活。这是作为一个配套齐全的国营大厂所不能比的,供求关系上的巨大缺口促使一部分外籍商人绕开瓷厂,直接向艺人订货,国营瓷厂面临改革的阵痛。然而,这种陶瓷生产和销售的方式,却恰恰是向传统陶瓷产业的回归。在销声匿迹三十多年后,景德镇的民窑体系竟然以一种与传统高度相似的形态悄然复苏,不能不说是另一个奇迹。

这个奇迹的到来却对景德镇的工业遗产产生了巨大的压力。当时,除轻工业陶瓷研究所、陶瓷学院外,景德镇大部分陶瓷工业遗产拥有者都是困难企业,靠出租厂房、设施来维持企业的基本开销。此前已经有东风瓷厂、景兴瓷厂、华电瓷厂等多家国营或集体企业将厂房进行了置换,用转让土地使用权获得的资金解决下岗职工的养老保险、医疗保险等等,而这些企业的工业原址自然成为房地产开发商跟进的目标。

然而,在江西省陶瓷工业公司总经理刘子力眼里,老的国营工厂都是宝贝。“我小时候就生长在这里,景德镇留下的隧道窑实际上也没有多少,拆完就没有了。”刘子力要保住厂子的想法几乎得到了所有瓷厂厂长的支持。正是他们的坚持,使景德镇的遗产类型得到了充分的保留。

当然,工业化大生产使景德镇的传统制瓷工艺发生巨大变化的同时,也让这座城市的感观发生了巨变:昌江东岸密集的作坊窑房逐渐变成了高高的隧道窑烟囱,“新厂”成为景德镇东部的新城区。

现代的工业生产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景德镇的传统肌理,但这种改变并非简单替换:景德镇的整个老城仍然是以窑房、作坊、商铺作为基底的,现代工业厂房则有意识地避开了老城向东发展,“包豪斯”风格的近现代大工业厂房成为了“新厂”地区的主要特色。

景德镇人对这些特色的认识是深刻的。在名城所的帮助下,景德镇对老城的大规模拆建基本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对街巷环境的清理和市政设施的建设。在新厂,“陶溪川”已然成为整个江西文化产业发展的重大事件。陶溪川规划的负责人刘岩主任告诉笔者,对工业遗产的活化利用首先是对传统功能的尊重和延续,丢失了传统功能,也就丢失了工业遗产传承的基础。生产的印迹、口述的历史、不间断的手工生产……这些才是陶溪川的真正魅力所在。

每个历史阶段,瓷都景德镇都以不同的面貌呈现于世,或贴近传统,或写实逼真,或追求形式感。随着历史进程不断向前,曾经的“四时雷电之镇”已经没有了火光冲天的景象,但每个时期留下的鲜活的瓷都面孔,都值得后人仔细端详,心生慨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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